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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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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修士將透明的肉蟲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,貼身放好。掐了個恢覆的手訣,又服用了傷藥,這才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。

明明已經用的是最好的藥了,可效果仍然不佳,他起身的時候忍不住痛呼出剩,腿上不敢使力,走路一瘸一拐的緩步行出這片廢墟。

透明的蟲子正沿著他的經脈在胸口處攀爬,一人一蟲之間似有心神感應。即便蟲兒沒有開口,他卻像是與它對話一般,邊走邊安撫:“好了,我知道了。”

“小兒子被一個和尚打傷了,你要吃掉他我理解。這個兒子年歲已長,也沒什麽出息,吃掉就吃掉吧,但下次要和我說一聲。”

修士試圖和懷中的蟲子講道理:“城中女子已經數載沒有誕下子嗣了,我身體不好你是知道的。”

他懷中的蠱蟲不愛聽這話,竟然從衣服裏鉆出了腦袋來,雙眼不含任何感情,冷冷的看著修士。

“唉,我怎麽能和你比?”

修士苦笑:“你只要產下蟲卵,蟲子蟲孫就會源源不絕。修行之人本就難以孕育子孫,這你是知道的。”

蟲子蠕動了一下,轉身咬在了修士的脖頸上,留下了一處細小傷口。略帶不耐煩,修士將蟲子塞回了懷裏,擡頭向前望去。

城中剛剛下過雨,石板路上的水漬還未全部散去,加之方才酒館發生打鬥,除了不遠處已經被煙熏暈過去的自己的子孫,此時路上幾乎沒有行人。

他回頭望了一眼兒孫們,靈識探過發現沒有大礙,便也沒有上前施救。而是走到了石板路的中間,右手不顧地上的水漬,閉上眼貼了上去。

百子千孫是他的骨肉,這座城也是他的城。道路兩旁的樹是他親手栽種,就連石板都是他細心鋪就。這方小世界遼闊無垠,他卻幾乎一生都未出過城,幾乎和它融為了一體。

甚至不用催動法訣,只要將手心貼在石板上,腦海中就清晰的浮現了那二人逃離的路線。

一腿用力支撐著勉強站了起來,年輕修士從識海中喚了一樣蓮臺法器出來。蓮臺暗淡無光,甚至隱隱有死氣彌漫,他對此視若無睹坐了上去。

因著腿上的傷口暫時無法痊愈,他沒有盤腿端坐,而是曲著一條腿催動法器向前沖去。百子千孫城本就不大,法器的速度又遠比雙腿步行來的要快。這位病秧子修士幾乎沒用多久,視野中便出現了那二人的背影。

“二位留步。”

他聲音不大,可以用細弱來形容,修為催動之下方才清晰的傳入了靈璧和寒松的耳中。

寒松和靈璧聽到聲音回頭望去,一個身坐蓮臺的年輕修士正朝他們奔襲而來,兩人心中立馬涼了半截。

“你看,我說禦劍吧!”

靈璧拍著大腿後悔不已,逃命的時候還顧念什麽修行啊,這下好了,人家追來了。命都保不住了,下輩子再修行吧。

和尚聽到靈璧抱怨,側過頭:“那施主說眼下怎麽辦?”

靈璧右手虛晃一下,手中握了四張甲馬:“和尚,你與我勉強算是有恩,我也不忍壞了你的佛心。”

她飛速的附下身子,啪啪啪啪清脆的四聲,在二人的小腿上貼上了畫滿符文的甲馬。

“跑!”

拉起寒松,靈璧高呼一聲,兩人擡腿便是急速的飛奔。

穩坐蓮臺的修士顯然沒有料到二人還有這樣的招數,本來緩慢的步行,在貼上了什麽東西之後,速度竟然如此之快。眼瞧就要追及之時,居然慢慢的維持起了這段不遠不近的距離,還隱隱有越來越快的趨勢。

不只是蓮臺上的城主驚訝,陪同靈璧一起奔跑的寒松也不知發生了什麽。低頭一瞧,自己的小腿上貼著兩張紙質的駿馬,身上一片雪白就連馬鬃也不例外,而四個蹄子卻毛色赤紅。

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,寒松問道:“長石觀的蹄血玉驄?”

和尚也並非全無見識,早些年長石觀觀主曾騎著這匹寶駒來北山寺做客,身為武僧懶得進去聽道,反正聽了也聽不懂。彼時的寒松倒是更願意去照料道人這匹聞名小世界的駿馬,故而今日一眼便認了出來。

靈璧目視前方,指尖不住的掐算著對他們最為有利的路線,頭也不回答道:“你還有點見識嘛……這邊走!”

寒松緊緊跟在靈璧身後,好似身後沒有人追趕一般,仍有閑心繼續詢問:“可你是高嶺門的法修,怎麽會用道家的……”

“什麽時候了還操心這個?等咱倆逃出城我再細細解釋如何?”

回頭看了看身後,兩人幾句閑話的工夫,一直緊咬著他們的蓮臺不見了蹤影。靈璧不由得心生慌亂,手中掐算的速度更快。

“這邊不行。”

她剛跑了幾步,又拉著和尚調轉方向,轉身朝著另一條路飛奔而去。可還未走遠,心神一動又是不安襲來。

“這邊也不行!”

靈璧慌忙之下接連走遍了每一個方向,可掐算的結果都不如人意,最後只能站在原地停了下來。

“和尚,你看看我們該往何處去?”

寒松聽了靈璧的話,開了慧眼朝四面八方望去,看完之後搖了搖頭。

“你們哪都去不了。”

靈璧還未聽到和尚的回答,有人率先發了聲。

他二人齊齊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,端坐蓮臺的修士面色蒼白,身形羸弱。

“不要怕,我覺得咱倆能打贏。”

靈璧見這人體格瘦弱,心神稍定,也不知是在安慰寒松,還是安慰自己。

蓮臺上的修士仿佛聽到了靈璧的話一般,睜開雙眼望了過來。這一眼氣勢洶洶,帶著元嬰期大能的威壓,靈璧和寒松頓時呼吸不暢,靈力一滯。

“施主,貧僧覺得打不贏。”

寒松倒是實事求是,整理了下僧袍站在原地,仍舊平靜。

回頭瞧了一眼和尚的表情,靈璧嘆了口氣,出家人還真是無欲無求,大敵當前巋然不動。

“兩位道友,我已經說了留步,怎麽還如此匆忙呢?”

蓮臺停在二人面前不遠處,羸弱修士慢慢爬下來,站定後看向靈璧和寒松。身著灰色長袍並不起眼,唯獨腰帶處用彩色絲線繡了個精致的石榴狀紋飾。

“晚輩見過百子尊者。”

靈璧半彎下腰,按照高嶺門的規矩施了個禮。

行禮時需要低下頭,她忍不住透透擡眼去瞧,這城主怎麽和自己想象的差距如此之大。能誕下百子千孫的修士,不說健壯如牛,好歹也該是寒松這個體格吧?

眼前這位身形清瘦,像是凡間的病弱少年,咱遠了不說,能洞房嗎?

似乎察覺到了靈璧的視線,修士向前一步看了過來:“能。”

“還能讀心啊?”

靈璧雙腿一軟,險些摔倒,還是寒松眼疾手快扶住了她。

“我二人不過是路過此地,傷了小城主是非本意。”

雖說心思被人看破,但境界的差距擺在這裏,靈璧還真是不能硬碰硬。

“不必緊張,這城中所發生的一切我都知曉。”

城主面上帶了幾分歉意:“是我飼養的蠱蟲太過頑劣。”

寒松和靈璧二人聽了這話不由得皺起眉頭,親眼見到蠱蟲吞噬了城主的親生骨肉,而眼前這位竟然將之評價為頑劣?

“在這裏我先給二位小友賠禮,多有得罪,還望海涵。”

雙手朝他二人拱了一下,城主的袍子上滲出了血痕,如同他的子子孫孫,也是暗紅色的粘稠痕跡,將長袍和裏衣粘連在了一處。

“城主大人有大量。”

靈璧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結果,心中感慨這次實在是有驚無險。

“我是不想為難你們……可惜,蠱蟲不僅頑劣,還是個小心眼。”

前一瞬還溫和有禮的修士神色忽變,城中的靈氣朝著他呼嘯著聚集,一團黑色的迷霧從他手中升騰而起。

寒松瞇著眼睛,把手中的念珠朝著那團霧氣砸了過去,邪不壓正,他這件佛門至寶應該可以抵禦一陣子。

戴在和尚的手腕處時,念珠灰撲撲的毫不起眼,可一旦脫手便有刺眼的金光從中閃現,佛光照射之下,城主手中的黑色濃霧黯淡了幾分。

“啪!”

城主擡手竟然接住了和尚的念珠。

手掌上的皮肉在接觸念珠的瞬間,像是凡人遭到了烈火炙烤,刺啦刺啦的發出聲響,焦黑一片。

“真是殘忍啊。”

手中的傷勢蔓延,瘦弱的修士不僅沒有放手,反而將念珠捧到了面前仔細端詳了起來。一雙眸子冷冷的看向寒松,語氣夾雜著嘲諷,比他的目光更冷。

“都說我佛慈悲,怎麽這念珠都是人的頭骨所制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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